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川观文学奖特别报道

2025-01-20 10:07:3068浏览量

118日下午,2023年度川观文学奖颁奖典礼在成都天府人文艺术图书馆举行。在颁奖典礼上,中国作协副主席、书记处书记李敬泽,中国作协原副主席、中国作协诗歌委员会主任吉狄马加,中国作协副主席、四川省作协主席阿来分别发表主题演讲。四川日报全媒体记者整理呈现部分演讲实录,以飨读者,标题为编者所加。

 

李敬泽 希望川观文学奖成为一个“看见四川”和“被四川看见”的文学奖

 

这一届有这么多获奖者,我相信大家会深刻认识并领悟到获得这个奖的特殊意义。很多人可能已经获得了很多文学奖,但是获得川观文学奖是不一样的,这意味着“被四川看见”,也意味着“看见四川”。“被四川看见”和“看见四川”,在中华文明的历史上曾经有至关重要的意义,代表着非常美好、非常重要的时刻。
  最近我在看玄奘法师的传记,玄奘是来过四川、来过成都的。公元618年,玄奘从长安启程入川,在成都受了具足戒,成为一个真正的僧侣。所以我在想,在后来的岁月里,在“西出阳关”之后的漫漫征程、几乎是绝境一般的戈壁上,玄奘一定想起了他青年时期所在、所见的四川和成都。
  当然,大家更熟悉的是杜甫。公元759年,杜甫从甘肃入川,这是他的生命史,也是中国诗歌史和中国精神史上的重要事件。所以我不是仅仅列举这些前人的事迹,而是说我们可能真的需要深刻地体会,在中国人的生活、中国人的心理、中国人的文化中,“看见四川”和“被四川看见”所具有的特殊意义。
  就在前两天,成都评选出了“成都面馆50强”,我认真地把这50强的名单仔细看了一遍,觉得自己未来的生活有了一个小小的奔头,就是要去挨个打卡。面馆也好,火锅也好,这是多么要紧的事儿!这个地方的人们,就是从面馆、从火锅,从日常生活的根基上去建立、去开发、去走向那个广袤的、丰富的意义世界。我想正是有了面馆、有了火锅,我们才能理解什么叫做“竹杖芒鞋轻胜马,谁怕?一蓑烟雨任平生”;我们也是从面馆和火锅,才能够知道什么叫做“窗含西岭千秋雪,门泊东吴万里船”;我们也是从面馆、从火锅开始,才有了“无边落木萧萧下,不尽长江滚滚来”。由此,我们走向广阔的人生、广阔的天地。
  中国现在已经有了很多的文学家,我们始终需要的,可能是一个真正有自己根基、自己观点的文学家。正是在这个意义上,我始终希望、始终期待川观文学奖是一个真正的“川观”的文学奖,是一个真正的“看见四川”和“被四川看见”的独特的文学奖。正像我们在历史回顾当中所看到的,四川曾经在中华民族的精神史、文学史上具有至关重要的、非常独特的作用。我相信在新时代、在此时此刻,一个致力于体现和彰显自己独特观点的文学奖,也必然会对这个时代创造新文化的伟大事业提供重要的支持,能够在这个过程中彰显它重要和独特的意义。

 

吉狄马加 川观文学奖获奖作品具有很强的开放性、在场性和艺术性

 

自从和川观文学奖结下不解之缘之后,每年都在期待这一天的来到,因为四川是我的老家。川观文学奖在中国文坛已经产生了比较广泛的影响,每一届颁奖都是备受瞩目的,每一届都有很多优秀作品被推荐出来,被很多读者和热爱文学的人所了解。
  我不是一个完全的“文化决定论”信徒,但是我相信一个地方的文化和历史,其实对于一个写作者是非常重要的,所以我觉得每一次回四川都是汲取灵感的机会。四川在中国的文化版图上占有非常重要的位置,特别是近十几年来大量的考古发现,让我们可以看到中华文明发展过程中的多元性。
  四川是一个移民省,大量来自不同地方的移民所形成的移民文化,使四川变得更具有包容性,文化更具有爆发力。这些都为我们回望历史增加了文化上的自信,让我们在面对现在不同国别、不同区域的文明互鉴时,看到四川在中国文化版图上越来越重要的地位。另外,受中原文化影响所形成的四川多元一体的民族文化,实际上也让我们今天来看待四川文学时,能和这样一个伟大的历史源头发生一种很直接的关系。川观文学奖和历史、和已经发生并形成的伟大文学传统的关系,我觉得是非常宝贵的精神财富。
  回到川观文学奖获奖作品本身,无论是小说奖、非虚构奖、散文奖、诗歌奖还是文艺评论奖,我觉得这些作品都有着很强的开放性。这个时代所主张的美学精神,体现在每一个作品里面,这种开放性也让川观文学奖反映出它的文化气度,不仅仅面向四川、面向全国,而且面向世界、面向未来。
  这些作品还有着很强的在场性,都反映了我们这样一个时代的现实生活,可以看到鲜活感。这些作品不管是写人、写事、抒情,都不是脱离现实的,都直接反映了中国人的所思所想,包括很多个人的生命经验,表达了社会的历史进步和发展。还有很重要的一点,这些作品都写出了基本的人性,在阅读的过程当中,我们受到了深深的感动。
  另外,这些作品都非常强调艺术性。今天的写作中,作家也好、诗人也好、评论家也好,都希望在语言上、修辞上、形式上有一些新的变化,所以我觉得这些作品都是非常耐读的,有很高的艺术性。基于这几点,我认为川观文学奖秉持了很高的评奖标准,也期待这个奖项一届一届地办下去,真正办成一个在中国当代文学史上、在文学历史的进程中留下深厚痕迹的文学奖。

 

阿来 “川观”要把四川当成整个世界、整个中国的一部分来理解

 

首先,要感谢这一次得奖榜单当中四川省外的、从事各个门类写作的作家们,谢谢你们把作品奉献给了川观文学奖。这个奖应该具有更宽广的、超越四川盆地的眼光,所以这些作品能够直接传递到四川作家面前,它们的方式方法一定会对四川的作家们给予相当的启迪、相应的巧思。其次,要祝贺我们四川本地得奖的作家们,因为川观文学奖离不开四川作家们的参与。
  川观文学奖这个名字起得真好。“川观”可能是用四川人的眼光看四川本身的历史跟现实,写中国故事的同时写四川故事,写出中国气派的同时写出四川气派。但是,我们站在盆地里面怎么观四川?这是非常要紧的。
  从四川作家们的生动实践出发,我们可以看到“观”的双重意义。四川的小说、叙事文学,大传统当中有一个小传统,这个小传统是由李劼人、巴金等一路写作延续下来的,当然是最好的“川观”——四川的题材、四川的体验。但是我们必须意识到,那个时代也有非常多的同行在从事这样的写作,为什么今天大浪淘沙以后,巴金、李劼人的名字、作品仍然在熠熠生辉,不断给我们启示与启迪?我想最重要的是他们的第二重观察,就是世界的眼光。
  鸦片战争以后,我们知道了比传统中国的“天下”更大的“世界”,更大的“世界”当中也有非常有特点的、辉煌的文学。在这样的时代背景催动下,巴金、李劼人等人不约而同地走出四川盆地,漂洋过海到了法国。上世纪二三十年代的巴黎,是当时世界文艺的中心,各国作家都去受时代大潮的荡涤,“观”新的思想方法、新的审美方式、新的修辞和语言。当巴金、李劼人回来的时候,他们还是四川人,但不再是原来那个四川人,而是知道了这个世界的四川人。
  所以“川观”在我的理解,就是必须要对世界了解,必须把四川当成是整个世界、整个中国的一部分来看,而不是一个特别独立、特别独特的地理或文化单元。文学确实需要这样一个观察的层面,处理地方跟世界、跟国家之间的关系,所以我们要重新接续这样一个光荣的小传统。我相信四川人都非常热爱这两位作家,但我们对他们真正的意义,尤其是方法论上的意义,可能理解还是不够的。他们在筚路蓝缕开拓之初,为什么就能达到这样的高度?我想就是“川观”,观世界、观四川、观世界当中的四川、观中国当中的四川,这是非常要紧的视角。
  当然我也并不是说永远写四川。四川历史上有那么多人,在欢迎别人走入四川、书写四川的同时,也带着他们自己的性格、观点、态度、文化走向全国。大家在讲苏东坡达观的时候,往往会说他从佛、道当中得到的文化滋养,但是我想四川“一方水土养一方人”形成的天性,也在当中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。